《風流一代》賈樟柯導演專訪 | #HKAFF
#vol.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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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鏡、西裝,若有若無的微笑,他便是享譽盛名的
—— 賈樟柯 導演。
賈導演坐在紅色沙發上,輕握雙手,上身稍稍前傾,靜待我的問題。從《小武》到《風流一代》,他大部份作品我都看過,一個縈繞心間多年的問題,今天終於有機會問了。
❍ 賴賴
「賈導演,為什麼你的外號叫賴賴?」
賈導演愣住了,嘴角僵硬半秒,然後失笑。
「賴賴不是我的外號,是乳名,也就是小名。叫賴賴也是有不好的意思,因為我小時候比較淘氣,比較叛逆,所以父母才叫我賴賴。」
那小名為什麼會變得街知巷聞?賈導演想了想,說大概十年前,巴西導演 Walter Salles 拍攝一部關於他的紀錄片,並從鄰居口中得知賈導演的小名。之後紀錄片公映了,人們也就知道了賴賴這個小名。賈導演說哪怕是現在回到汾陽,鄰居和同學依然叫他為賴賴。
這讓我有點詫異,賈導演成名已久,他是如何保持對基層生活的敏感度和真實感的?
「不用刻意地去關注,我就生活在其中,自己去感受就好,我們也是其中一員。就像《 #風流一代 》的英文名 #CaughtByTheTides ,我們也逃脫不出這種命運。」
❍ 遊歷與身份
說起新作《風流一代》,我想起了賈導演在一篇訪問曾提到過,他花了不少時間去構思《天注定》的美學觀點,最後才想到把武俠片的拍攝方法、手段用到當代中國現實題材的處理上。
那《風流一代》有沒有找到類似的觀點?
「我覺得有兩點,從電影型態上,就兩個字:遊歷。就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,接受我們經過的、遇到的、看到的人跟事,這是我希望的電影型態。」
「另外一個就是人物方面,我一直堅持讓這兩個人沒有所謂明確的身份。我蠻著迷身份不明的人,特別是男主角,他究竟是幹嘛的,我自己也說不清楚。」
為什麼要著迷於身份不明的人?
「我們在內地生活,大多數人都在追求一個社會身份,或許是某個公司的一員,某個國家機構的一員,你是老師還是老闆?是一個導演,還是一個導遊?大家想要一個明確的身份。」在賈導演的眼中,身份意味著某種固定的生活軌道,而那些身份不明的人,才屬於主流。
「某種程度,他們是風流一代,非常擁護革新,同時也有一些不安份的人在裡面。」
❍ 拿數碼攝影機的人
橫跨20年,素材多到導演都忘記曾經拍過什麼,耗費那麼多心思製作而成的電影,最初的想法,原來與數碼攝影機的出現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早年的數碼相機,無論色彩還原、焦點控制和電子景深等都效果都不太如願,但因為一個原因,賈導演與攝影師余力為都慢慢愛上它。
「它可以讓我們擺脫那種工業的束縛,可以很自由的去拍電影」
賈導演說他一直很喜歡蘇聯導演Dziga Vertov的電影《拿攝影機的人》,這是一部關於城市生活的紀錄片,用攝影機去揭示生活的真實面貌,展示了不同社會階層的日常生活,包括工作、休閒和藝術活動。數碼攝影機的出現,讓賈導演也有了拍攝類似題材的興趣,更曾經把拍攝計畫暫名為《拿數碼攝影機的人》
於是,二人以世紀初的遊歷為題,拿起攝影機,背上行囊就出去尋找。二人來到喜歡的城市,找尋喜愛的空間,用一個自由的電影方法,把喜歡的人與事都記錄下來。偶爾遇上一些事情和場景,觸發了對故事想像,就編一些簡單的劇情,讓演員演出。
順其自然,出門就是電影,這是筆者覺得久違了的電影人浪漫,賈導演和余力為這趟旅程,同樣精彩。他們穿州過省, 見證了那個充滿活力的時代。
「中國加入WTO,北京申奧成功,那時候整個中國,今天回想起來它是一個無序,但充滿能量的一個時代,人們充滿了興奮,就莫名的興奮。」
見證過社會的變遷,本來打算兩三年拍完的計畫,但拍了很長一段時間後,賈導演內心總覺得還沒有完成。直到一個非常震撼的時刻出現了,疫情。
在那靜止的三年裡,他感覺結束的時候到了。
「我覺得是對過去時代的一個告別,它也是一個新時代的到來,一隻腳在過去,一隻腳在未來,這樣的一個轉折點。」
要把這麼多年的心血剪成心目中的模樣,卻又是另一個挑戰。
❍ 該變,則變
說到故事的結構與表達,賈導演與剪接師一開始也嘗試了不同的方向,也有強調劇情的方向,但總覺得不能夠描述內心複雜的感受。經過反覆的嘗試後,決定調整敘事的結構形態。
「我並不反敘事,只是覺得它應該變,需要尋找一些新的東西,《風流一代》是一個嘗試」
「我就覺得要打破傳統的戲劇模式,它雖然也有戲劇,但它不是按古希臘那種三幕劇,一幕幕下來,我應該尋找一種人跟時代隱密的關聯。」
賈導演覺得每一個影像都有敘事作用,它有自己的ID,把它放到不同的地方有,就會有不同的氛圍。有了這個想法,導演廓然開朗,剪接方法變得不拘一格,也沒有了顧忌。只要合適的,符合內心感受的,哪怕是前作出現過的鏡頭,都照用不誤。梳理完畢後,編寫最後章節,貫通整個脈絡。
我問賈導演,為什麼會安排這樣的結局?
「我們回過頭來感受到這二十多年。剛開始,世紀初是非常虛無,卻充滿了熱情;但到了疫情階段,變得充滿秩序,成了一個冰冷的時代。所以結尾的時候,就算五條人在唱歌,也不會有過去那樣慣性的狂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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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xt - 阿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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